国际投行再汇率操纵风波：收盘前60秒影响波动方向

　　因涉嫌操纵伦敦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Libor）定价而遭遇巨额罚单的欧美大型投资银行，如今又陷入汇率操纵风波。

　　上周，德国金融监管机构BaFin透露，目前已掌握了相关证据，证明多家投资银行企图操纵日交易额5.3万亿美元的外汇市场。

　　一家欧洲投行人士透露，所谓的证据，极有可能是监管部门在调查Libor操纵期间，掌握了投行外汇交易员涉嫌联合操纵汇率的聊天记录，也不排除个别外汇交易员主动向监管部门“坦白”汇率操纵行为。

　　蹊跷的是，在德国金融监管机构宣布“掌握证据”的第二天，市场传闻德国商业银行已经暂停2名外汇交易员的工作，理由是他们企图操纵汇率。

　　“这仅仅是投行涉嫌操纵汇率的冰山一角。”上述投行人士直言，一旦揭露更多投资银行涉嫌操纵汇率的证据，投行将面临新一轮的“天价罚单”。此前的Libor操纵调查，已令欧美投资银行总计付出约58亿美元的罚款。

　　但他也承认，要找出投行操纵汇率的蛛丝马迹，难度远远高于Libor操纵调查。面对趋于严格的金融监管，投资银行正加快发展外汇电子交易，隐藏操纵汇率的行踪。

　　收盘前60秒的操作秘密

　　去年11月，英国金融市场行为监管局（FinancialConductAuthority，简称FCA）联合瑞士、美国、英国等金融监管部门，对十多家全球大型投资银行开展汇率操纵调查，要求这些投资银行提交相应资料。

　　上述投行人士透露，FCA等金融监管部门的调查重点，是投资银行外汇交易员是否私下传递交易信息，涉嫌操纵WM/Reuters基准汇率，获得巨额利益。

　　所谓WM/Reuters，诞生于1994年，最初的职能是向全球基金管理机构提供基准汇率指数，用于计算每日的基金资产净值。随着WM/Reuters迅速普及，全球多数指数基金都将其纳入净值计算的重要因子。这意味着，即使WM/Reuters定价过程出现细微“操纵”，都将影响约3.6万亿美元指数基金的净值定价与持仓策略改变。

　　此前，个别投资机构向欧美金融监管部门反映，操纵WM/Reuters定价在投行内部已成为“公开的秘密”——由于WM/Reuters基准汇率是根据每天下午4点（伦敦时间）收盘前60秒所有交易的中值设定，部分投行外汇交易员在3点59分快速分享各自客户即将下单的外汇交易信息，讨论收盘前60秒的投资操作策略，确保WM/Reuters基准汇率朝自己希望的方向波动。

　　短短的60秒，足以令投行外汇交易员获利颇丰。由于外汇交易员往往被允许使用40-50倍杠杆融资倍数参与外汇套利交易，哪怕WM/Reuters每天的基准汇率被人为操纵出现1-2个基点的异常波动，就为投行创造数万美元额外利润。一年下来，投行的收益总额不低于千万美元。

　　然而，目前欧美金融监管部门似乎仍没有掌握决定性的证据，揭露投行的操纵汇率行为。

　　在上述投行人士看来，汇率操纵调查之所以进展缓慢，一是FCA等金融监管部门将调查重点放在欧元/美元汇率交易品种，打算将WM/Reuters价格操纵作为突破口，查找投行操纵欧元/美元汇率走势的直接证据。但事实上，欧元/美元汇率每日成交量占据全球外汇交易量的约1/4，投行可以寻找诸多理由表明自己没有实力涉嫌操纵这一单日成交量超过1万亿美元的外汇交易品种；二是在WM/Reuters收盘前的60秒内，投资银行只能将大额订单拆分为众多小额订单，以此影响这段时间所有交易的中值，增加操纵WM/Reuters基准汇率的成功概率，未必能完全掌握WM/Reuters的价格波动趋势。

　　事实上，德国金融监管机构BaFin之所以能掌握多家投资银行涉嫌操纵汇率的直接证据，主要原因是其另辟蹊径——将调查重点放在某些“中小国家”货币的汇率操纵上，由于这些国家货币单日成交量不高，投行操纵汇率的行踪往往变得比较明显。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到，德国商业银行2名交易员被停职的真正原因，是他们企图操纵欧元兑波兰货币兹罗提（zloty）的汇率。

　　“要调查美元、欧元、日元等全球主要交易货币的汇率操纵行为，欧美金融监管部门特别希望投行交易员能自己站出来，揭发汇率操纵行为。”上述投行人士强调说。长期以来，投行外汇交易员主要通过一些私密的即时通讯群，交换各自客户即将下单的交易指令信息，以便统一行动，确保WM/Reuters基准汇率能够朝自己希望的方向波动。随着欧美金融监管部门将这些即时通讯群列为汇率操纵调查的重要线索，投行外汇交易员要么关闭即时通讯群，要么删除大量聊天记录。

　　“即便欧美金融监管部门得到一些聊天记录，未必能直接掌握汇率操纵的证据。聊天记录所涉及操纵汇率的暗语，只有外汇交易员自己看得懂。”这位投行人士透露。

　　外汇电子交易隐藏操纵痕迹？

　　为了应对趋于严格的金融监管，投资银行也在积极拓展外汇电子交易。

　　上述投行人士指出，数年前，瑞银、花旗等投资银行仅仅允许客户最多使用2500万美元通过电子交易下单参与外汇交易，如今这个交易额度被调高至1亿美元。

　　究其原因，是投行内部认为基于电话、传真下达交易指令的传统交易模式缺乏足够的信息透明度，容易让外界“相信”投资银行可以利用信息不对称，操纵外汇价格赚取高额利润。

　　其中比较突出的争议是，投行作为外汇市场的主要交易清算与经纪机构，一面帮助客户执行交易指令，另一方面投行外汇交易员被允许采用30-40倍高杠杆融资倍数参与各类外汇套利交易，为投行自身创造高利润；一旦这些外汇交易员利用客户的交易信息，提前布局操纵WM/Reuters等基准汇率价格，利益受损的是不知情的客户。

　　投行拓展外汇电子交易的好处，就是将客户交易指令直接拿到交易所执行，而不是通过投资银行的经纪业务环节，令投行逐渐摆脱“利用客户交易信息操纵汇率价格”的质疑；何况，外汇电子交易平台往往采取24小时连续交易，某种程度上降低WM/Reuters基准价格对外汇交易市场的影响力。

　　一家美国对冲基金经理却指出，投行之所以热衷拓展外汇电子交易，除了避嫌，还有隐藏汇率操纵痕迹的考量。

　　目前，多家投资银行基于各自的外汇电子交易平台，研发各种程序化的外汇交易投资模型，并给予20-30倍杠杆融资倍数扩大交易规模，所谓程序化的外汇交易投资模型，即利用复杂的算法，分析捕捉外汇买入价和卖出价的微小价差变化，在毫秒之间完成价差套利交易，即便在金融监管趋严的环境下，这些程序化交易投资模型却被视为金融创新的“成果”，尚未被纳入从严监管的范畴。

　　目前，个别欧洲投资银行将超过60%的外汇业务通过上述程序化交易模型完成。据国际清算银行（BIS）数据显示，在每天约2万亿美元的即期外汇交易里，约65%交易量是通过电子交易完成的，其中投行自营交易占据不小的比重。

　　“毕竟，投行不敢轻易放弃自身对外汇交易市场的定价话语权。”上述对冲基金经理分析说。此前美国货币监理署公布的银行交易和衍生品活动报告显示，仅在2011年四季度，摩根大通、美银、花旗、高盛和汇丰等5家投资银行拥有美国所有230.8万亿美元金融衍生品未结清余额的95.7%份额，主要以利率、汇率互换的风险对冲交易为主。这意味着，一旦汇率价格波动偏离这些投资银行设定的“合理区间”，造成汇率互换交易失败，投行将面临难以承受的损失。

　　“借助外汇电子交易，投行又能以一种更隐秘的方式，延续自身在外汇市场的定价影响力。”上述对冲基金经理表示，这也给金融监管部门调查投行汇率操纵提出全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