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时,北京针对性的关停接收农民工、打工者子弟的草根学校。当时北京的确妥善的安置了打工者的子弟。但三年之后,翻云覆雨,公立学校招生非京籍儿童持续收紧,成为管控人的有效手段。
这样的政策,与直接的驱离外地人,几乎就是一线之隔。实际上,更精确的说,驱离外地人,并不是不准外地人进入那么简单,而是有着更“深思熟虑”的考量。
并不是驱离,而是榨尽青春
知乎上有文章回答了这样一个问题:从2010年上海2300万人口开始,执行严厉的人口控制政策,一个外地人都不准进入上海,那么,到2040年,上海的人口会变成什么样一个情况?
好消息是,经过30年的努力,上海市人口终于回到了2000年的水平,只有1934万人。但是,这1934万人里,20岁以下的幼儿和青少年仅占7.95%,入托、入学似乎不会再困难了,但与此同时,20-59岁的劳动年龄人口仅占比50.96%,而在2010年,这个比例有70%多;更恐怖的是,60岁以上老人占到了41.09%,而15%就可以称为进入老龄社会。由此可见,如果严格的控制外来人口,实际上,不到三十年,北京、上海就会变为没有生气的城市。显然,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也是中国经济,乃至中国社会稳定无法承受的局面。
所以,换言之,更精确的说,中国当下特大城市严控人口,不是不准外地人来,而是要让外地人呆不下来。年轻人一批批的来,然后变老,又一批批的离开,不让他们在大城市落地生根。在这种强力制度的安排下,大城市就像一个榨汁机,榨尽青春。
大城市人真的多了吗?
这样做,最直接的原因当然就是所谓的“大城市人多了”。不过这个答案缺乏经验与数据的支持。
如果仅以主城区人口数量来计算。把上海外环内的面积大约620平方公里,这些区域算上海的核心区域,而东京最核心的区域,面积大约600平方公里左右,与上海外环内的面积比较接近,这两个区域的人口密度,也是接近的。上海外环内的人口密度虽然高于纽约、巴黎和伦敦,但与东京差不多,所以,上海人口密度不算低,但也不算太高。
解决外环内密度高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在上海核心区之外的周边地区,有很大空间可以容纳新增人口。2003年的时候,上海提出了将“新城”数目从一个增加到三个,包括松江新城、临港新城和嘉定-安亭新城。十多年过去,这些新城极大的容纳了上海新增人口。
实际上,现在所谓的“大城市人多了”,并不仅仅指核心区域,而是指整个行政区。比如昌平,距离北京市中心40公里,如果以这个半径来计算,整个都市圈的面积为5000平方公里。在这个范围内,北京的人口密度是远远低于世界上其他城市的。
行政区划上狭义的纽约市面积为789平方公里,有800万人口,相比之下,北京有16410平方公里,大约住了2300万人。这就意味着,纽约只有北京20分之一的大小,但人口却有北京的三分之一。
从比例看,美国人口3亿,纽约占到美国人口2.7%;东京都占有全日本人口的10%,至于东京都市圈的人口高达3600万,每三个日本人就有一个生活在东京圈的狭小范围内。而中国有13亿人口,北京的2300万,相当于中国1.76%的人口。
所以,整个上海市、北京市的人口密度与总量都不算大。那么,为什么昌平、怀柔也要驱赶人?
为什么害怕人多?
北京郊区的昌平苛刻的驱赶人的直接的原因,是行政体系的决策机制。基于现行的权力来源架构,中国的行政决策机构,很大程度上,是根据上级机关的意志而动的。在很多情况下,就会有层层加码的动机。
从更深层次的角度看,“人多了”这个观点,来自于意识形态深处的潜意识。
如果对政策进行人性维度的评价的话,试图通过限制孩子受教育机会来驱离外地人的政策,应居于榜首。这不禁让人想起历史上曾经的一次大规模驱赶人离开城市。
红色高棉执政期间,波尔布特认为城市是资本主义的丑恶象征,它会腐化干部和群众。要建设理想社会,就必须消灭城市。数日之内,有两百万人口,素有“东方巴黎”之称的金边,就成了死寂的空城。波尔布特对大城市的警惕与恐惧,有着意识形态的基因,与生俱来,根深蒂固。
大城市的高度集中,是一个人类社会自组织的过程,本质上是各种市场均衡的综合结果,但它在形式上,却偏偏是高度偏离均匀的。比如,城市的人口、资金、物质的密度都大得多,这是偏离平均的。这种偏离平均是市场的需要,因为只有依靠规模效应,才能更廉价的供应商品,不管是外卖、自来水、电话基站,都是如此。
但是,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讲究的是生产链上的均匀分配,必然在逻辑上导致地区经济的均匀性。换句话说,平均才是意识形态上的“好的”。大城市这种高度的偏离均衡与计划经济的平均观是尖锐矛盾的。这必然使中国人更容易强调大城市经济局面的负面因素。即使在今天,我们也能听到很多所谓各个地区要均衡发展的论调,实际上这种论调要的不是均衡,而是平均。
在波尔布特的社会实验中,这种意识形态基因强烈的表现了出来。与之相对的是,根据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尹稚的回忆,直到上世纪80年代,中国并不认为城市化是人类文明的一个必然形态,而是从意识形态角度,认为城市是资本主义的结果,是各种罪恶的根源,是‘城市病’的发源地,所以,认为中国根本不需要发展大城市。这样的认识,导致其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的方针都是严格控制大城市的发展,适度发展中小城市,积极发展小城市。
虽然在当下中国,意识形态对经济层面的影响已经淡化,但这对城市的意识形态恐惧仍然在思想深处传承下来,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人们。
大城市的赋权效应
不过,这种意识形态的恐惧并非无中生有,可以说,在今天仍然有强烈的现实意义。
“逃离北上广,然后,又逃回北上广”的说法,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在一线大城市这种陌生人社会中,人情、关系的重要性相对降低了。本质上说,这是大城市的公民权利更高从而抑制的裙带与寻租。当一个人从农村、小城市迁徙到大城市之后,他的公民权利实际上增加了,这就是大城市的“赋权”机制。
所以,即使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大城市意识形态的作用仍然非常强烈。大城市更多的、更自由的舆论、更密集的人口规模、城市中人口素质更高,都产生了1+1大于2的效果,为人们带来权利增量。
实际上,中国大城市市民的政治权利更高,从来不是理论,而是事实。
在三年自然灾害中,为避免“几个大城市出了问题,影响是很不好的”,四川付出及其惨烈的代价,外调粮食147亿斤,确保了京、津、沪的粮食供应。这并非特例,林毅夫和杨涛运用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经济学家阿玛蒂亚的理论,研究了“三年自然灾害”后发现:在中国中央计划体系中,食物获取权偏向城市居民,城市居民可通过定量配给系统获得食物,而农民却需强制性上缴。再如计划生育,在一线大城市,即便罚款仍然存在,但是,危及母婴生命安全的强制引产早已绝迹。
更重要的是,这种权利增量的机制没有仅仅停留在经济层面、民生层面,最终会影响到政治层面。超大型城市的文化、政治活跃度与小城市,并不是线性的。北京媒体的聚集,除了和北京政治中心有关以外,更多的是因为这是一个超大型的城市。同样的,大城市的广场与小城市的广场有着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从这个角度看,一定程度上就可以理解,为什么离北京城区40公里的昌平,也要驱赶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分散住在中国广袤的乡村中的人,搬迁到城市中,集中居住在城中村、平民窟的时候,他们的权利一定会得到极大的提高。
从这个角度看,如果没有解决意识形态与社会治理机制上的深层次问题,中国特大城市的人口数量,还将受到长期抑制。但是,城市化不是意识形态问题,不是政治问题,而是基本经济规律问题。
北京,从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次城市总体规划,就定下了严格的人口控制规模,但城市人口规模数次突破规划。世界其他大城市纽约、伦敦、东京、巴黎,也曾尝试过控制人口,但无一成功。而日本对东京人口控制的努力,不但影响到东京作为首位城市的国际竞争力,甚至波及整个日本的竞争力。所以,不尊重这个规律,不仅最终会失败,还会付出本可避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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