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文化董事长黎瑞刚：我不是中国的默多克

　　2015年默多克来北京，黎瑞刚请他在王府井吃烤鸭。谈话间新闻集团CEO罗伯特·汤姆森对默多克说，“他（黎瑞刚）被叫做中国的默多克。”在位于嘉里中心的华人文化北京总部接受记者专访时，黎瑞刚很直接地说，“我不是中国的默多克。”
　　
　　对于外界一直以来赋予他的这个名号，黎瑞刚其实心里并不认同。
　　
　　“中国的环境不会出现默多克。更何况现在默多克的成就对于我来说是无法企及的，至少在今天，把自己定义成中国的默多克那就是笑话。”虽然经常被称为“黎叔”，但跟电影里不怒自威的那个角色相比，坐在我们对面的黎瑞刚很少能让你感觉到江湖气。
　　
　　他谦和，直接，很少惊人之语，但在中国文化产业，他却是一位无法忽视的标杆性人物。他在上海文广新闻传媒集团担任总裁十余年，主导了SMG制播分离，大小文广整合，百视通和东方明珠的合并，并曾担任过上海市委副秘书长。现在，他管理着数百亿资金的华人文化综合投资运营平台。
　　
　　三进两出体制内，亦商亦官，这些经历让黎瑞刚身上具备了某种特质。他似乎不属于任何圈子——在体制内，他不像个官员，做了很多市场化的变革；在投资圈，他亦不像大多数的投资人，不会对自己的投资心得侃侃而谈。黎瑞刚是站在投资圈和文化圈的交集中间的那个人，他试图通过投资和深度运营并进的路径，布局产业链上下游，拼出一个中国版的“迪士尼”。
　　
　　黎瑞刚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2015年10月，黎瑞刚的名片上多了一个title，华人文化控股集团（与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合称“华人文化”，以下简称“华人文化”）董事长。从这个时间点开始，华人文化旗下有了两个投资平台：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主要是财务投资人，偏重追求财务回报，而华人文化控股集团则主要为长期战略性投资，偏重产业体系的搭建。目前华人文化控股投资了正午阳光、丝芭文化、体奥动力、旗舰影业、乐高乐园（中国）、微鲸、Jaunt和NextVR等公司。
　　
　　“虽然做了投资，但是他骨子里还是个企业家。”一业内人士如此评价道。
　　
　　「来自体制，离开体制 」
　　
　　采访当天黎瑞刚穿着一套藏蓝色西装，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白发暴露了他的经历。黎瑞刚是当时SMG最为年轻的总裁，但“年轻”有时也意味着实干。
　　
　　“忙是一直的，我几乎没有停下来过。”在会议室里，黎瑞刚半倚在黑色转椅上说道。他形容自己从担任SMG总裁到现在的14年，就像是开着跑车在行驶，速度非常快。
　　
　　之前在SMG，黎瑞刚管理18000余员工，进行市场化探索。“我在体制内也不太像一个当官的。”黎瑞刚说道。
　　
　　他不喜欢那些场面上的东西。在担任SMG总裁期间，每年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颁奖典礼、直播活动、大型仪式，但黎瑞刚极少参加这些活动，大家熟悉了他的风格以后，慢慢地形成一种“规矩”，这些活动也不再要求黎瑞刚出席了。
　　
　　他更像是一个变革者。
　　
　　自2005年，在全国广播电视行业仍然实行事业用人制度的时候，黎瑞刚开始在SMG实行人力资源改革，冻结所有事业编制，新进人员一律实行企业编制。
　　
　　2009年，黎瑞刚进一步推行制播分离制度，将播出平台部分划归为上海广播电视台，属于事业单位，同时新成立了上海东方传媒集团，把可市场化的制作业务和其他经营性业务划归旗下。在人员编制上，将老员工的事业编制打包全部挂靠到上海广播电视台，新进的企业编制员工进入上海文化广播影视集团，全部按照合同制管理。再过了一年，百视通上市，所有置入业务的人员即使有事业编制，也全部放弃，进入企业。“让岗位的归岗位，编制的归编制。”黎瑞刚如是说。
　　
　　这种思路之前国内还没有电视台尝试过，在SMG集团内部也遭到了各种反对，但最后黎瑞刚硬是用五六年的时间办到了。“说到底一句话，你把集团的业务带上去了，挣了钱，员工福利提高了，大家才觉得改革是有道理的。”
　　
　　为了在拓宽产业同时提升经营收益，黎瑞刚还在全国率先进入了媒体电商、新媒体等业务，在上海东方传媒旗下成立了东方购物频道、百视通等新兴业务。
　　
　　2011年，黎瑞刚被调任上海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公厅主任，外界以为他从此踏上坦荡的仕途，但让人意外的是，上任刚一年的他却主动请辞。“我希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对于请辞的过程黎瑞刚不愿多谈，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远比你们想象的复杂。”
　　
　　2014年，黎瑞刚又被请出山，担任上海文广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简称“大文广”）。他面临的挑战是整合大小文广，其重点是整合旗下两家上市公司平台百视通和东方明珠。
　　
　　当时国企改革兴起，同时新媒体的发展对于传统电视媒体的刺激使得大小文广的整合势在必行，但这比之前制播分离的改革难度更大。如何将旗下不同的业务、部门、人员整合，如何协调员工和股东利益，如何将两个上市平台进行资本和资源的整合，每一件事情都很棘手。
　　
　　按照最初的设定，黎瑞刚带领团队用一年半的时间完成了大小文广的整合，并实现了百视通和东方传媒的换股合并，合并后百视通市值超过1300亿元。
　　
　　合并完成不久，黎瑞刚便辞去了SMG董事长和总裁的职位，这次他彻底离开了体制内，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他的新事业——华人文化的运营中。
　　
　　“我是从体制的根里面长出来的。”在黎瑞刚看来，这是他和其他投资人最大的不同。体制内的工作带给他更多管理运营的经验，以及对错综复杂的关系及人性的洞察，这是一笔无形的财富。
　　
　　「投资试水 」
　　
　　华兴资本董事总经理杜永波曾不掩对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的羡慕之情：“他们一般能挖掘到我们看不到的项目，能投资我们投不了的项目。”
　　
　　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最初成立于2010年，彼时黎瑞刚还在SMG担任总裁。当时一期人民币基金的发起人是国开行和上海东方惠金文化产业投资有限公司，后者的股东是SMG、上海精文投资、上海张江文化控股有限公司。其他LP还包括上海大众集团资本股权投资有限公司、隶属招商局旗下的深圳天正投资、上海报业集团等。这是国内第一个获得发改委备案批准的文化产业类基金，黎瑞刚任董事长。
　　
　　由于一期人民币基金的LP更多带着国有背景，因此在最开始，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更接近于一个战略投资者。
　　
　　星空卫视是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投资的第一个项目，前者当时属于默多克旗下新闻集团。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在投资收购后成立了星空文化传媒集团，并组建了灿星制作，后者引进了优秀版权并制作了诸如《中国好声音》、《中国达人秀》等现象级节目。
　　
　　通过投资+合作模式尝到了甜头后，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以及2015年成立的华人文化控股集团陆续与美国梦工厂合资成立了动画制作公司东方梦工厂；与美国IMAX成立中国合资公司、与美国华纳兄弟合资成立了旗舰影业、和英国默林娱乐合资建造乐高乐园（中国）等。
　　
　　与国际文化产业巨头的合作能为国内文化产业带来运营体系、制作、技术方面的经验，但刚开始双方还需要经历一段磨合期。黎瑞刚坦言，合资公司在刚开始的时候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文化、理念、体系上的冲突。此前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东方梦工厂在中国与美国团队合作制作《功夫熊猫3》等一系列原创动画电影时，双方就在创作故事的理念上有过一些冲突，是满足中国市场规律还是遵照好莱坞的制作规则，双方曾有过几次争论。即使设计了投票表决机制，还是要靠反复沟通和磨合的方式达成一致。
　　
　　由于黎瑞刚之前丰富的媒体经历，他也被国际传媒大亨看作是来中国第一个要见的人。黎瑞刚以及华人文化被这些海外公司看作其拓展中国业务、了解中国市场和监管政策的最为可靠的合作伙伴。
　　
　　在IMAX中国获得了来自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和方源资本的8000万美元投资后，IMAX公司CEO理查德·葛尔方就曾公开表示，接受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入股，并邀请黎瑞刚担任董事，主要考虑之一是更好地在中国市场开展业务，黎瑞刚可以帮助他们规划在中国的发展战略，并加强公司与政府的关系，为最终上市铺平道路。
　　
　　2015年10月IMAX中国在香港上市，目前市值157.78亿港元。截至今年3月，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已经套现近10亿元人民币。
　　
　　2013年，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开始更为市场化的运营，旗下首只美元基金规模3.5亿美元。管理团队中不再有传统媒体背景的投资经理，而是引进了一些更有市场经验、具有国际一线投资机构背景的成员。
　　
　　在投资方向上，华人文化也从之前的传媒与娱乐扩展到了互联网及移动、消费升级、生活方式等。
　　
　　华人文化的投资版图也渐渐显露。沿着内容为核心，同时整合技术和线上线下平台的逻辑，华人文化逐渐在电视、电影、体育、智能硬件、现场娱乐等内容领域布下棋子。
　　
　　黎瑞刚介绍，目前华人文化在电视领域的链条已相对完整，投资了诸如灿星、日月星光、正午阳光、TVB、引力影视、新派系、深蓝影业等公司。目前仅综艺节目和电视剧方面，一年将产生近10亿元利润。
　　
　　而在被誉为未来10年拥有50000亿市场的体育行业，华人文化最近两年也出手频频。“从版权、赛事、俱乐部、场馆管理，一直到体育内容、体育媒体、体育营销、体育数据、体育娱乐，皆有布局，我们在体育产业的布局是非常完整清晰的。”黎瑞刚说。
　　
　　在体育行业，华人文化被业内人士认为出手阔绰，其投资控股的体奥动力2015年以80亿元的价格，买下中超5年版权，这一价格相比竞标的另一竞争对手高出了近1倍。
　　
　　不过一位从业多年的投资界人士告诉《中国企业家》，华人文化在投资文化产业类项目时，对于估值还是比较严格的。
　　
　　对此黎瑞刚解释称，“体育与娱乐不同，一个西游记的IP可以被不同的导演拍出十几个版本，而体育则不一样，你无法去模仿办一个奥运会或者是中超。这些赛事和运动员都是稀缺资源，它无法模仿，也不具有可替代性。如果运营水平好的话，这些体育赛事的价值会逐步上升，对于头部体育赛事尤其如此。”
　　
　　在业内人士看来，2015年10月之前的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多少具有“战略投资者”的意味，在某一个行业进行数量如此多如此完整的产业布局，这是一般财务投资者无法做到的。实际上，黎瑞刚并不甘于仅仅做个财务投资人。早在2014年接受媒体采访时，他就曾表示，希望通过基金平台起步，慢慢搭建一个产业平台。
　　
　　身为60后的黎瑞刚始终有意识地保持对新事物的灵敏嗅觉，有时间他也会去华人文化投资的弹幕视频网站B站逛逛，他笑称B站的会员他已经考了几次，都还没考过。
　　
　　“当一些新的东西出来，自己看不清楚，一时半会不能完全进入时，就会有些恐慌。从技术到应用，从中国到硅谷再到纽约洛杉矶伦敦，媒体的变局太快，很多事物需要更多的思考和观察才能看得清楚。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太愿意去外面到处演讲的原因，因为周围事物变化太快，太多新的东西冒出来，我需要一定沉淀的时间。”黎瑞刚坦承。
　　
　　黎瑞刚2016年年初专门招了一个90后的年轻人，可以跳过所有其他分管业务的总裁，直接向黎瑞刚汇报，而且横跨所有行业，每周递交一份报告，报告的内容是关于年轻人喜欢什么网站、关注什么热点、从语言系统到生活方式出现什么新动静。黎瑞刚由此为自己插上一根天线，接收来自90后甚至00后的二次元世界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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